兩天後,同桌的罰站終於結束了,他可以和其他同學一樣坐著上課了。
我以為我見到他開始坐著上課心裡會好受一些,可是也沒有。
做一件壞事真的好奇怪,做之前不開心,做的時候不開心,做完了也不開心。
既然如此,世界上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壞人?
我很害怕他們會發現這件事是我做的,我害怕以後會蹲牢獄。
我在忐忑的心情之中熬了好久,到下午的第二節課時,整個房間忽然搖晃了起來。
正在講課的班主任在房間開始搖晃時撕心裂肺地驚叫一聲,整個人的臉頰都漲得通紅,幾秒後她丟下了我們,逃命似地跑出了教室。
她三步一摔,連跑帶爬,彷彿在被吃人的大老虎追趕。
見到她慌亂的背影,同學們坐在搖晃的房間內面面相覷。
老師說過,如果上課的時候沒有她的允許就走出教室,每個人考試時的拼音題都會打零分。
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?
我把手背在身後,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椅子上,或許等到房間不搖晃了,等到老師回來了,看到我坐得比其他小朋友更直一些,還會誇我一句「好孩子」。
可直到房間的牆壁開始出現裂痕,直到房頂的電扇開始掉落,老師都沒有再回來。
正在旋轉著的電風扇開始陸續砸到同學們身上,我親眼見到第一排的人被壓在了底下,他們大聲慘叫著,身上出了好多血。
此時才終於有人開始站起來,大家都發覺不對了。
「鄭應雄!」同桌拽了我一把,「快跑!教室要塌掉了!」
「不……不行……」我用力地背著雙手,「老師說了……」
「靠北!老師算個屁啊!」同桌一下子把我拽了起來,「鄭應雄!這個叫做地震,再不跑就要死掉了!」
可我感覺不能相信他,他是個壞孩子,同學們都說他是別的地方來的,而且他每天穿的衣服都髒兮兮的……
正在我猶豫間,我們兩人頭頂的電風扇終於支撐不住,一聲巨響之後掉了下來,它一邊旋轉一邊下落,看起來非常嚇人。
同桌在關鍵時刻猛地推了我一把,把我推到了地上,而我只感覺臉上一陣熱,似乎有什麼東西濺了過來。
我呆了幾秒鐘,立刻站起身去查看同桌的情況,發現電風扇的一個扇片正插在他的胸前。
他仰坐在椅子上不斷抽搐,嘴裡一直噴著血。
「許家華……」我聲音哽咽地走上前去不斷搖晃他,「許家華……」
可我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。
「鄭應雄……跑……跑啊……」他用自己髒兮兮的手不斷地往外推我,可他每說一句話,嘴裡就噴一口血,「靠北……咳……疼死我了……」
「對不起……許家華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「別道歉……快跑……」他一直推我,「我說了要罩你的……跑……」
可我真的很想和他道歉,我如果這個時候不道歉,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「飯票是我偷我的,許家華,是我冤枉你的……」我大哭著說道,「你千萬別死……」
「我知道……我知道……」他伸手拍了拍我,可他痛得滿頭都是虛汗,「沒關係,鄭應雄……跑吧……」
可直到下一秒天花板全部塌陷,直到整座教學樓把所有人都埋在了一起,我都沒有明白許家華說的「我知道」和「沒關係」到底是什麼意思。
是他痛得聽不清我講話了嗎?
是他馬上就要死了,所以糊塗了嗎?
是我陷害他的,是我把飯票放在了他的桌洞里。
是我害他罰站了兩天。
可他沒有生氣,只是一直讓我跑。
可是我要跑到哪裡去……?
我真的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……我不想跑到大街上,不想去那盞路燈下面做功課,我也不想回到全是碎片的家裡。
如果要跑的話……我能不能跑回到小時候?
我以前做過很多讓爸爸媽媽生氣的事,我想跑回到小時候,讓一切重新來一次,這一次我想做個乖孩子。
後來我才知道,這場叫做「地震」的東西,根本不可能有人會跑掉。
無論我是跑到街上、跑迴路燈底下、還是進入到滿是碎片的房間里,我永遠都不可能跑掉。
再醒來,我和其餘八個人一起被吊在一間陰暗的屋子的天花板上,我們的雙手被皮筋一樣的繩子綁住,像是一具具燒鴨一樣掛在天花板上晃蕩。
這又是怎麼回事?
房間里站著三個奇怪的人,一個人帶著兔頭面具,一個人帶著虎頭面具,還有一個人帶著狗頭面具。
他們三個人的身後有一個很大的機器,機器的屏幕停在了十分鐘倒計時上。
「早上好,九位。」兔頭男人說話了,「很高興能夠在這裡和你們見面,你們已經在我們面前沉睡了十二個小時了。」
這就是牢獄嗎?
因為我說了謊,我偷了東西,我害了人,所以我被抓到牢獄裡來了!
被抓到牢獄的話……會通知家長嗎?
我會被打的。
牢獄裡的味道真的好大……我從睜眼開始,就一直聞到一股奇怪的臭味。
這種臭味我以前從沒聞過,不……應該說我以前的鼻子根本沒有這麼好用。
剩下的幾個大人似乎說了很多話,但我當時很害怕,什麼都不記得了。
「現在需要和你們玩一個遊戲。」兔頭人繼續說道,「現在綁住你們手臂的是一種特製的繩子,只要你們足夠大力或是用指甲一點點摩擦,便可以從那個特製繩索的束縛中掙脫。一旦有一個人成功逃脫,我身後的倒計時就會開始走動,總計十分鐘的時間,你們需要在十分鐘內想辦法拿到這個房間的鑰匙。」
說完他指了指房間角落的木門:「如果有人企圖撞門,我們將在這裡對撞門者實施「制裁」。」
「鑰匙在哪?」一個中年大伯問道。
此時我看了看和我一起被吊在半空中的幾個人,發現除了一個年輕姐姐之外,剩下的人似乎年紀都很大,不是大伯就是大嬸。
「鑰匙在井裡。」兔子人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中,伸手指了指,此時我才發現那裡有一個圓洞。
「可以派人下去把鑰匙拿上來。」兔子人又說道,「下降五米的話可以拿到五個防毒面具,下降十米的話可以拿到逃脫的鑰匙。各位想怎麼活下來,都憑你們的本事。」